佛學知識

相較於高僧,淨空老法師更像一位「心懷天下、花大量時間講學」的大儒

 

淨空老法師圓寂,標誌著佛教一個時代的轉變。
我必須說,身為1990年後的佛教推廣者、我對老法師(淨空法師弟子都尊稱其為老法師)的很多觀念與做法並不認同,但不可否認老法師對佛學的情感、熱愛與貢獻,以及在大時代背景下的不得已。
佛法在中國發展千百年來,面臨了大量的挑戰與調整。特別是從宋代中期開始,我們幾乎可以說,漢傳佛法失去了其「脊椎」:從那時候開始,漢傳佛法的理論體系、修行觀念等,潛移默化地必須依附在其他思想體系的「骨核」外,才得以生存下來,這也是其所面臨到的政治現實。


不論是宋代與明代的道教,或是元代與清代的藏傳佛教,都因為受到當時朝廷的尊崇,而變成主流與強勢的宗教;漢傳佛教也因此反過來必須或在理論上,或在儀式上依附前者為核心,去發展其理論或實踐體系。不論是焰口法會與許多的讚文咒語,或是主張儒釋道一家的觀念,都是從此而來。


民國初年,有一大群法師與居士嘗試糾正這樣的問題,其解決方式則是從日本傳回失傳的漢傳佛教文獻(如楊仁山),也積極與其他傳承的佛教互動(如漢藏教理院。)
可以想像為,漢傳佛教落在拔河繩的中間點。一系傾向於將它往中國本位的儒道思想靠近;一系則傾向於將它往同樣出身印度的其他傳承(南傳、藏傳)佛教靠近,學習梵藏巴利文,引用原典。
但大家都為漢傳佛教的存續努力著。

 

前一系源自上述的宋元明清背景,並於國民政府來台後、當時的歷史背景之下,成為漢傳佛教的主流方向之一(另一方向則是拉漢傳佛教與現代化靠近,比如台灣的四大山頭。)
這系列的代表人物,大都會提出「儒釋道一家」的論述,早期的代表人物是李炳南、南懷瑾,後期的集大成者無疑是淨空法師。


我認為,相較於一位高僧,毋寧說老法師更如一位大儒:是位心懷天下、抱持理想,「以天下為己任」、「先天下之憂而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書院大儒。重視「中國傳統文化」、「孝道精神」,時常提到先王之法、花大量時間在講學(老法師在這方面應該無人能出其右)。
這可能也是老法師在純佛教圈遇到的挑戰:老法師重視《弟子規》、推廣祭祖大典、中華傳統文化、《群書治要》、乃至儒生夏蓮居所編攥的《無量壽經會集本》等,都是「儒化佛教」的體現;這也與台灣社會特定世代的三觀謀和,因此老法師在民間的隱性弟子甚多。


當然,其所帶來的效益是:
一、正因是儒化佛教的推動者,老法師將佛教闡述為一種「學問」、「哲學」,這的確重塑了非常多人對佛教的觀念。將佛教視為一種教育,這也是老法師所極度關注的核心。
其所建立的「佛陀教育基金會」,大量支持各種方式的佛學傳播:電視台、場地等等。特別是文書的助印與免費結緣,每年都會在這方面支出超過八位數字的金額,無條件地支持任何傳承的佛教、佛學甚至儒學文獻的印刷與流通。


二、正因老法師勤於講學,經過其不厭其煩、反覆地傳述,並透過傳統電視台的傳播,可說是將「阿彌陀佛」一詞推廣到普羅大眾的最大助力。其所創辦的「淨宗學會」更是以推廣念佛文化為主的重要組織。
我自己小時候也曾因為家人的帶領,參與大量淨宗學會的念佛共修。長大回國後也曾短暫於佛陀教育基金會講課,讀書時也曾拿到佛陀教育基金會免費印贈的藏文佛學典籍,可以說是受惠實多。也對淨空法師的離世深深合掌,並對老法師的這些貢獻感念於心。

 

然而,作為佛法推廣者,我更關注的是結構性問題:老法師晚年成為網路上的迷因梗圖,大多因為其讚揚習近平的影片、以及宣傳2012世界末日、宣傳通靈人主張愛因斯坦於核爆地獄等言論。
但這些看似荒誕的背後,其實就是前述漢傳佛教缺乏核骨的結構性問題,所不得不表現出的兩種結果:一是必須親近權勢。二是有依附其他理論作為核骨的衝動。
如前述,早年依附的是釋道思想,近年很多人開始依附類似科學的「偽科學」,包括老法師曾經推崇江本勝的水實驗、或是重視2012世界末日說、或是將《華嚴經》系統與量子力學結合等等,都是如此。

 

當然,如前述,現代華人世界的「四大山頭」佛教,更傾向於將漢傳佛教拉向現代化的人文主義。然而人文主義的現實特性,要如何與佛法關注超越此生、現實的各種理論與世界觀相結合,是其所必須面對的挑戰。
我作為曾蒙受漢傳佛教教育和老法師恩澤之人,認為他在他有生之年,他的環境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做出了他能為佛法貢獻的最大努力。
接下來,進入後淨空法師時代,前述漢傳佛教所存在的結構性問題,是否可能透過另一個拉扯方向,亦即與其他傳承的佛教有更多的互動與溝通,漸漸轉型,則是我關注與努力的議題和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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