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佛教徒在談論到自己的老師或朋友時,都會或多或少地討論到其「屬性」:這個老師是學院派的,實修不足;這個是實修派的,經論懂得不多;這個是理論實修兼備的等等。
這樣的判斷是很明顯的二元對立,學院派與實修派被列在了兩個極端。而他們各自的定義是什麼呢?在佛學院等專攻理論的人會被歸類為學院派,而閉過三年三個月等傳統關期者則會被列為實修派,至於兩相宜派就是兩個地方都待過的那種。
但此處隱含了兩個關鍵的迷思:首先,閉過關,密集修持過密法者就比較懂得怎麼在生活中運用佛法嗎?其次,學院派的老師就只能在理論上空談嗎?
在探討第一個問題前,我要引用一段經文並講一個故事。
在大日經中,佛宣說了大量的密教修法要求與次第,此時金剛手菩薩對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佛法離諸相,法住於法位,所說無譬類,無相無為作,何故大精進,而說此有相,及與真言行?不順法然道。」
佛回答:「....復次祕密主,於當來世時,劣慧諸眾生,以癡愛自蔽,唯依於有著,恒樂諸斷常...為度彼等故,隨順說是法。」
其次是我要說的故事。
據說,阿底峽大師在入藏前曾經有位修持喜金剛本尊的弟子,在長久的修持後卻證得了阿羅漢果,他困惑地請教尊者:我修持的大乘中無上密的本尊,為什麼我卻證得了小乘的果位呢?
尊者回答:別說小乘,要是方式不對,此法也能讓人進入地獄呢!
這兩者理論與例子的搭配說明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密法是一個強大的方法,但是這個方法能幫助我們得到怎樣的結果,其根本上還是取決於動機與其技巧。
大乘佛法的終極目標是透過絕對的理性與無限的平等寬容,成就轉化煩惱與習氣的目標。而金剛乘的修持,其實就是以一些能夠簡易掌握的方法來完成它。所以如果沒有大乘佛教所要求,對空性的強大理解和平等一致地寬容;那瞭解再多的密教儀軌,擺設,手印,觀想等等,也不能稱之為瞭解實修。
而這非常重要的空性智與平等大悲要怎麼培養呢?典籍上都一再地建議我們在養成了對經論足夠的理解後,從生活中去練習與驗證。如果僅僅只是坐在坐墊上,一邊念念有辭地念著四無量心等文,一邊想像著要利益許多眾生,就會如同我一位很重要的老師所說的:僧侶們在關房內念著一切如母眾生云云,同時漠視關外那些飢渴無依,忍受著日曬雨淋的流浪狗與窮人,不是本末倒置嗎?
總之,單單從閉過長期關與否來看,它和佛法實修程度如何實在完全沒有正比關係的。
其次,學院派出身的人就會只懂理論嗎?
佛教對於聽聞,思考與練習佛法(聞思修)三者的影響有明確的記載:多聞者寂靜調伏,多思者斬斷邪見,多修者煩惱細微。由此可見,如果真正有在經論上用功學習的話,自然就必須的具備這三種特質,才是真正的學院派。假如某人僅僅只是懂很多理論,但脾氣易怒,一被人挑戰質疑就發火,代表其學問已經參雜了對讚毀的期盼,只是世間法而已。
要特別強調的是,許多人以為「修」指的都是座上的禪修,但其本義其實僅僅是「養成慣性」,不管是座上的修持還是生活中的歷練(華嚴經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就是很好的例子)都是。而在印度原典中,如果要表達的是[禪修],則會使用禪定,靜慮,三昧,三摩地等詞彙。
最後,或許有人會認為「我的教派是口訣傳承,擅長將大量的經論濃縮其重點,特別殊勝,所以只要對上師有信心來實修就夠了。」
依照我個人的經驗,我對於某一句口訣的瞭解在開始投入大量佛學研究的這九年來每年都有不同層次的深入,仍然覺得自己有許多地方不夠透徹。所以就算某句口訣真的具備一切要義,但我們能確定自己在理論與實踐經驗不足之下,可以真正完全聽懂其含義嗎?
那為什麼又會說有有真正實修經驗的上師是值得學習的對象呢?因為他們大多時候可以透過其經驗糾正我們的密法修持。舉例來說,在一直無法專注禪修的情況下,老師可能只要稍微替我們擺正坐姿就能讓自己立刻進入狀況,而這不是沒有體會過密法者可以掌握的。
總之,懂得密法修持不等於會實修,瞭解經論也不一定是學院派,唯有能夠將佛法的理論實踐在日常生活中,其他皆是浮雲阿。